元祐帝沒讓人賜座,他便只能跟大太監(jiān)侍立在旁邊,垂著頭掩飾屈辱的表情。
宋丞相久違地感到一陣揚(yáng)眉吐氣的快意。
袁乘風(fēng)低著頭道:“陛下,草民去給您準(zhǔn)備一些吃食?!?br>
葉霜注意到,袁乘風(fēng)眼底有片刻的狠戾之色,很快又被他收斂下去。
【觀他面相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,父皇此舉只怕會讓他懷恨在心?!?br>
宋無思忽地道:“爹,女兒去幫一下袁郎。”
宋丞相的心情頓時跌入谷底,他恨聲道:“那袁乘風(fēng)究竟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?京中若干世家子弟竟沒有一個能入你的眼?”
【可不是灌了迷魂湯?哦,不對,準(zhǔn)確來說,是給她下了蠱?!?br>
下蠱?
元祐帝陷入思索。
他們大夏國推崇的是道術(shù),反倒是西涼那邊盛行巫蠱之術(shù)。
竟然還有人能將手伸到丞相之女身邊,給她下蠱?
元祐帝臉色微沉。
先帝在位時昏庸無能,遠(yuǎn)在京城卻幾次下詔指揮戰(zhàn)場,結(jié)果可想而知。
大夏的國力也被他越敗越弱。
元祐帝剛登基那幾年不得已只能向西涼低頭彎腰。
這對一位有志的君王來說,是莫大的恥辱。
【話說回來,我該怎么不引起父皇注意地幫她除去蠱蟲呢?】
元祐帝的眉頭舒展開來。
或許,上天賜他一個如此不凡的女兒,就是來助他的吧。
袁乘風(fēng)端著幾盤圓潤鮮美的水果過來。
宋無思驀然跪地道:“陛下可還記得從前答應(yīng)臣女,給臣女賜婚一事?”
宋丞相失手扯斷自己的胡須,眉頭狠狠一跳。
元祐帝道:“君無戲言,朕自然記得?!?br>
宋無思曾經(jīng)在一場宴會上贏得他開懷,當(dāng)時他興致上來,便許諾待她有心儀的兒郎后,可將之帶到他的面前來,他會給他們賜婚。
袁乘風(fēng)喜形于色地翹了翹唇角,克制地低下頭去。
宋丞相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,卻也不能在此時出聲打斷。
他不可能打斷皇帝說話,也不可能讓皇帝為了他違背自己許下的承諾。
關(guān)鍵時刻,宋丞相聽見小公主的聲音,帶著孩童天然的懵懂,“父皇,外面飛的是什么呀?”
元祐帝配合地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。
皇帝都看過去了,作為臣子,宋丞相當(dāng)然也只能跟著看過去。
葉霜松了口氣,就怕元祐帝不會被她騙到。
幸好。
看來小孩子的身體還是有好處的,至少不會有人懷疑她說的話。
葉霜眉眼凌冽起來,丹田中的靈力集中到她并攏的兩指上,趁著眾人的注意力被轉(zhuǎn)移的短暫間隙,凌空畫符。
宋無思渾渾噩噩地眺望外面,忽然她眉頭一松,感覺自己胸腔中積攢的郁氣散去,眼神也逐漸清明。
元祐帝道:“霜兒,你剛才看見什么了?”
葉霜一本正經(jīng)道:“許是兒臣看錯了吧?!?br>
元祐帝聞言微微頷首,像是真的信了。
【父皇可真好騙,換作是宋丞相我還不一定能騙到呢?!?br>
元祐帝:……小兔崽子,你就是這么非議你父皇的?朕那是配合你!
宋無思倏然轉(zhuǎn)過頭來,她看一眼袁乘風(fēng),深深地跪下去,“陛下……”
袁乘風(fēng)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(yù)感。
宋丞相絕望地看著自己的女兒。
賜婚圣旨一旦下了,將再無挽回的余地。
兩行清淚順著面頰流下,她哽咽道:“懇請陛下為臣女做主。”
正絕望的宋丞相:欸?
宋無思叩首,“臣女要揭發(fā)袁乘風(fēng)行巫蠱之術(shù)。”
若是尋常時候,宋無思也不能篤定元祐帝一定會為自己做主。
但她是丞相之女。
而且,當(dāng)今曾明令禁止民間行巫蠱之術(shù),可想而知他對這些害人的邪術(shù)有多痛恨。
所以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,元祐帝一定會重罰袁乘風(fēng),以儆效尤,甚至借此徹查民間是否還有人知法犯法。
果然,元祐帝的臉色沉了下來。
袁乘風(fēng)雙腿一軟,跪倒在地,抖著聲音道:“陛下,草民冤枉??!”
【這話怎么聽著有點(diǎn)耳熟?!?br>
“陛下曾明令禁止民間行巫蠱之術(shù),就是借草民十個膽子,草民也不敢違背陛下的旨意啊!”
【但若是有機(jī)會與丞相結(jié)為親家,你就有這個膽子了?!?br>
【早知今日,何必當(dāng)初。人家姑娘平白賠上自己的婚姻難道不冤枉?看看人家都哭成什么樣子了。】
宋無思無聲地落淚,既有演戲的成分,也有九分真情。
差一點(diǎn),她就要嫁給這個書生了。
她甚至沒有勇氣去看宋丞相。
雖然并非她的本意,但回想這些日子自己與父親的針鋒相對,宋無思的心就一陣陣的疼。
宋無思再次拜伏下去,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后,恭聲道:“請陛下為臣女做主。”
元祐帝視線變得凌厲起來。
“來人,將他拖下去,依律處置?!?br>
話音落下,立刻有金吾衛(wèi)抱拳上前,不顧他的掙扎,直接將他拖了下去。
遠(yuǎn)遠(yuǎn)還有喊冤的聲音傳過來。
宋丞相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,“無思,你……”
宋無思還跪在地上沒有起來,她低著頭,“女兒不孝,讓爹擔(dān)心了。”
宋丞相此時滿心愧疚,懊悔道:“是爹的錯,明明你這段時間與從前的差別如此大,爹卻沒有看出來你被人下了蠱?!?br>
宋無思搖頭,“這怎么能怪您呢?”是她不夠謹(jǐn)慎,才讓小人有可乘之機(jī)。
父女倆談了會兒心,元祐帝讓宋無思起來后,正準(zhǔn)備帶著葉霜回去,忽地聽見一聲,【哎呀。】
【我剛才畫的是清醒符,可這不代表宋無思體內(nèi)的蠱蟲去除了呀!】
【父皇怎么還不吩咐人去查藏在莊園內(nèi)的蠱蟲,難道是準(zhǔn)備讓丞相查?】
元祐帝:“……”倒也不是。
只是他剛才以為自己女兒是直接幫宋無思去除了蠱蟲,所以才沒有讓人去查。
既然現(xiàn)在知道了,元祐帝便下令讓金吾衛(wèi)去查。
【我就說父皇向來百密無一疏,這次怎么會這么大意,原來是我誤會了。】
元祐帝:……謝謝你給我找補(bǔ)。
雖然自己確實(shí)是忘了,但想到自己在女兒心中似乎是一位合格的帝王,元祐帝不免揚(yáng)了揚(yáng)唇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