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廳里,文承換下官服著了一身青色長衫坐在堂前,對這一屋子仆役丫鬟婆子介紹著身旁文以夜是自己養(yǎng)在鄉(xiāng)下的庶女,今日接回府中,為文家的二姑娘,并再三叮囑好生伺候不得怠慢。
下人們都附聲應和著,“是”
大夫人面上掛著笑,手指卻緊緊扯著帕子。
“原來是鄉(xiāng)下來的私生女……”之前的那個帶路的婆子小聲嘀咕了一句。
“你說什么?”文承怒目圓睜,“來人,把這不敬主子的惡仆,家法處置!”
“老爺這是作甚?這可是我陪嫁的婆子啊!她這年紀怎么受得?。俊贝蠓蛉藷o比震驚的站了起來,一面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嚇得跌坐地上的王婆,說了她多少次了,總是這樣的心直口快,老爺一看就是要為那丫頭立威,這不是往刀刃上撞嘛!
劉管家見文承不松口,便揮了揮手,只見兩個仆役過來扯住了那婆子就要往門外拉。
“老爺,老奴只是隨口一說,老奴陪了大夫人三十載,老爺怎能因說了這庶女一句,就趕老奴出府,這不是傷了大夫人的心嘛?難道在老爺心中,我們大夫人堂堂當家主母的顏面難道還不及一個庶女來得重要?”那婆子一面推搡掙扎著,一面口若懸河的說著。
好厲害的嘴,自己犯了錯,不僅拉上主子,還直接轉(zhuǎn)移矛盾到大夫人和姥爺之間,形成對立挑撥,文以夜心想,這樣的奴才,比電視里的容嬤嬤還可怕,他們都沒聽出來么?
文承看了看一旁吃吃喝喝眼也不抬的文以夜,心里一陣五味雜陳,這孩子不似個聰明伶俐的,若不在此時為她立威,恐往后他不在府中會遭人欺負,隨即轉(zhuǎn)頭沖仆役厲聲道:“愣著做什么?拉下去給我打二十大板?。 ?br>
“老爺!”大夫人喊聲里帶了些許些哭腔,眼看人就要被帶出花廳了,“老爺!王婆年邁,經(jīng)不起這二十大板!我自愿扣去半年月例以免去王婆板刑!”
“夫人……”王婆表情復雜的噙著眼淚,他也不知道會這樣,往日里言語慣了,怎么今日就這般了?
文承沒有再去看向這邊,反而正襟危坐在堂前,對這一群跪著的仆人道:“王婆有大夫人自罰月例護著,你們可沒有,這次就隨夫人的意,若再有下次,讓我知道誰敢對二姑娘不敬,二十大板并趕出府!”
文以夜全程坐在椅子上,喝著茶水吃點心,把眾人前前后后投來各式各樣的目光都當成了空氣,這時候不與任何人對上,才是明智的選擇。
仆人們隨后都退下了,大姑娘院里的丫鬟婆子更是慶幸沒有在文以夜面前立威,不然文以夜一告狀,今個這二十大板就是打他們身上的。
屋里就只剩文以夜,文承和眼眶泛紅卻一言不發(fā)的大夫人。
“以夜……”文承轉(zhuǎn)臉和藹的笑著沖文以夜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。
還不等文承開口,文以夜便問:“你知我身世?”
文承一驚,臉上的笑容頓時沒了,嚴肅驟起,想之前玄清道人說這孩子被救出后就高燒不退,好了后就有些呆木,寡言少語的,如今見著眼神伶俐,定是沒有燒壞腦子。
文以夜見他半晌沒言語,只是上下打量著自己,便道:“不能讓我知曉?”
“嗯,你不必知曉,這是在保護你?!蔽某锌戳丝次囊砸?,想若她哭鬧要自己的身世,該如何。
“文老爺不愿意告訴我,那應是我的身世牽扯的人是不想我存在的,文老爺為我編排的身份不讓人發(fā)現(xiàn),是因此人對付不了,玄清道人能把我托付給老爺,說明我的生父母與文老爺也是有深厚交情的……”文以夜淡淡的道:“我不知老爺夫人如何相處,老爺又是否會對夫人講述,我說這番話,只是想讓大夫人心中得以驗證,以免日后不必要的麻煩。”
文承更驚了,一個十歲的小姑娘,怎會這般說話,這般心思?他轉(zhuǎn)頭看了一眼一旁的大夫人。大夫人此時眼睛瞪得老大,她感覺自己的腦子快不夠用了,更加震驚眼前的孩子說起話來竟像老爺一般給人一種壓迫感。
此時看文承和文以夜一起投來的目光,大夫人瞬間不知所措起來,“我……”
文以夜向前躬身向大夫人行了個禮,“大夫人,文老爺也是憐我孤苦無依,想在我年紀尚小時給我一個依靠,以便長大以后能有身份尋個好人家?!?br>
“現(xiàn)在文家來了個鄉(xiāng)下的庶女,大夫人美名外揚的機會便來了,夫人寬厚,溫良淑德,體恤夫君,伉儷情深,不計前嫌優(yōu)待庶女,傳出去,也是一段佳話,夫人意下如何?”
這大餅畫的,確實放了不少芝麻,不過對于野心勃勃的徐家,注重形象和聲望是刻在骨子里的,這對在徐家教育下的大夫人而言,才稱得上誘惑。這世上任何人對你的好,本就是無利不起早,既然這樣,就把對方想要的利擺在面前,來爭取自己的利。
“是誰教你的這些?”大夫人從驚訝中回過神來,她對這個十歲的孩子越發(fā)好奇了,“你只是一個十歲大的孩子!”
文承望了望站在面前言談舉止沒有一分稚氣的文以夜,目光沉了沉,想起文以夜的生父那模樣,眼前的孩子確有幾分相似,不禁有些感慨,心底卻對這孩子的性子甚是喜歡。
“夫人不必驚訝,若夫人與我有相似經(jīng)歷,相信夫人比我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?!蔽囊砸闺S后便對文承笑盈盈道:“不知往后以夜喚您‘阿爹’可好?”
第二日一早,劉管家送來了許多玉石頭面和布匹,還有三十兩銀子和五十顆金瓜子,說是大夫人給的。
文以夜把銀子和金瓜子裝進荷包,又挑了幾個顏色淡雅的布匹,問管家要了輛馬車就帶著雨薇和清夏去街上逛逛。
剛來到這個世界,她要去書中寫的地方看看,看看現(xiàn)在是什么節(jié)點,發(fā)展到哪一步了,她該如何規(guī)劃接下來要走的路。
坐上馬車,雨薇貼心的帶了個軟枕,文以夜沖她抿嘴一笑,隨即掀起簾子問車夫:“可認得薛府?”